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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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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4 章

這天陽光很好, 下了雪後大地一片純凈,周幼宜整理了下圍巾輕快地走出醫院,剛才在咨詢室裏喝的茶太熱, 整個人暖暖地, 外面溫度很低也不覺得冷了。

小陳哥的車就停在門口,周幼宜進去,剛坐下劉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,話筒裏傳來她關心的聲音, “這次感覺怎麽樣?”

周幼宜想到方才劉醫生開玩笑說,‘走了就別回來了’的話,她聲音裏不自覺地露出笑來, “嗯……我已經準備好祎姐帶我飛了!”

劉祎瞬間明白過來, 開懷大笑道:“行,那咱們就齊心協力, 紅出全宇宙!”

周幼宜笑著應聲:“紅出全宇宙!”

一旁的唐茉茉跟小陳哥也聽見了,湊熱鬧地大喊道:“齊心協力, 紅出全宇宙!”

車內嘻嘻哈哈,熱鬧非常,劉祎聽見她們在鬧騰,忍不住叮囑她們, “行了,看著點時間, 首映禮馬上要開始了, 別遲到了。”

成老之前就說《破冰》安排在春節檔, 進了一月份, 周幼宜收到通知要在春節前參加首映禮。《破冰》是周幼宜入圈後第一部電影,盡管只有幾個鏡頭, 播出後觀眾都不一定記住她,但首映禮卻是難得的露臉機會。

首映禮是在下午,與上午的心理咨詢不沖突,結束後吃個午飯趕過去時間很充足。

周幼宜很糾結中午要吃什麽,發消息給裴嘉頌:【你中午吃什麽,給我借鑒一下唄。】

裴嘉頌沒有立即回消息,周幼宜先切換界面刷附近的美食,在她糾結拉面炒年糕還是黃燜雞米飯時,裴嘉頌發來一個小視頻。

裴嘉頌:【我也糾結著,然後讓我發現了這個。】

周幼宜看到他發來的菜譜轉盤哭笑不得,好奇道:【你轉到了什麽?】

裴嘉頌先發來托腮的表情包,隨後:【臭豆腐跟螺螄粉。】

周幼宜笑出聲來,問他:【哈哈哈哈哈,這麽重口味的嗎?】

裴嘉頌無奈:【你來轉。】

周幼宜:【我肯定不會是什麽臭豆腐。】

文字剛發過去,周幼宜盯著指針指向的位置,頓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裴嘉頌催促道:【是什麽?】

周幼宜懨懨地打字:【臭鱖魚和涼拌魚腥草。】

裴嘉頌也不打字了,發來一連串幸災樂禍的笑聲。

周幼宜納悶:【怎麽都是臭的,是捅了臭味食物的窩了嗎?】

還別說,她不服氣又轉了一次,獨山臭酸和老北京豆汁……這一個比一個頂。

她觀察圓盤上的食物,於是就看見了轉盤的名稱——今天來點臭的轉盤。

周幼宜找裴嘉頌算賬,裴嘉頌笑得不行,解釋道:【我也是被別人騙了。】

周幼宜哼哼兩聲,點開外賣軟件,於是半個小時後,裴嘉頌接到了外賣小哥的電話,臭豆腐,臭鱖魚,折耳根還有螺螄粉擺上桌時,華迪他們紛紛捏住了鼻子,“頌哥,你這是點了什麽臭味炸彈,這太頂了!”

裴嘉頌苦笑不得,拍照片發給周幼宜:【我錯了,但罪不至此吧!】

周幼宜:【不聽不聽,王八念經。】

裴嘉頌又把受害群眾以及罪魁禍首拍下來發給周幼宜:【城門失火,殃及池魚。】

周幼宜見華迪端著飯盒蹲到了門外,楊彥捏著鼻子露出猙獰的表情,笑得雙肩止不住抖動:【他們跟著你,真是好大的福氣。】

裴嘉頌:【……t】

周幼宜拍過來中午吃酸菜魚的照片,裴嘉頌剛要回覆,有電話接過來,他頓了頓,接通,“祎姐。”

劉祎道:“診斷報告劉醫生都發你了吧,我看她這段時間精神不錯,應該沒什麽問題了。”

裴嘉頌上午就收到劉醫生郵件發來的診斷報告。周幼宜不屬於嚴重的心理問題,只是她人生短短的幾年裏就經歷了幾次大起大落,從一個溫室裏的花朵到整個人連根拔起,再者說事情發生時,她的心理年齡還沒有能力承受這份極風暴,風浪消失,而她心底的風浪卻沒有消失。

也許她自己甚至都沒有發現,她在抵抗承擔的同時,對人生世界抱著得過且過,悲觀消極的人生態度。

這也許是她為什麽那麽喜歡《綠春天》女主的原因吧,因為她潛意識裏與女主的人生經歷共情了。

之前裴嘉頌就覺得周幼宜像是封印在繭裏的蛹,生機不足,活力不足,像是在冬眠……他以為她是等待時機破繭而出的蝶,卻沒意識到她在強烈自我內耗,擰巴別扭,沈默地等待著,興許有一天她徹底吞噬掉自己。

兩人那天掛斷電話後,裴嘉頌思考了很多,他能理解她想要一段純粹不摻雜其他的感情,但她明明那麽喜歡這個角色,幾天幾夜不睡地琢磨劇本磨練演技一心想要拿到角色,但當她觸手可得時,她卻突然退縮了。

裴嘉頌這才恍然大悟,周幼宜拒絕的真正原因是他的存在讓她產生了負擔。

她似乎有很大的心理壓力,從跟她告白開始她明明喜歡他卻還是猶豫,他想公開她卻想藏著,她說等他們感情再穩定些後再公開,但他卻莫名有預感,她似乎只想跟他談地下戀,光明正大牽手的那天只是她給他畫的餅。

他也會生氣,他不明白她為什麽總是逃避,她似乎很喜歡他,又似乎沒有,在一起她會開心,分開她好像也不會多麽難過一樣,她讓他產生了很強的挫敗感。

直到劉祎打電話來說周幼宜情緒很差,像是要斷線的風箏,搖搖欲墜。裴嘉頌這才知道在兩人沈默不聯系的幾天裏,周幼宜去看了心理醫生,卻越看越差。

周幼宜不讓劉祎告訴裴嘉頌,可她實在沒辦法了,只好偷偷跟他聯系,之後裴嘉頌安排了頂尖的心理醫生,暗中密切關註她的狀態。

然而前幾次心理疏導都沒有找到她問題的根源,裴嘉頌看著她的病例著急上火,他們也恢覆了日常的微信聯系,他故意逗她開心,她也故意裝出開心不讓他發現異常。

直到那天她消失了整整一天,最後在周山找到她,這才知道那天是周幼宜奶奶的忌日。

她意識不太清醒地撲在他懷裏,呆滯的眼睛望著漆黑的窗外,低聲說,“我好不爭氣,我好想要愛,可奶奶走了後,就再也沒人愛我了。”

裴嘉頌摟著她冰冷的身體,溫聲堅定地告訴她,“我來愛你,我來代替奶奶愛你。”

她迷茫地望著他,“真的嗎?”

“真的。”裴嘉頌一字一句地加重語氣,“我保證。”

周幼宜眼圈裏閃著朦朧的霧氣,沈默了許久,哽咽著聲音,懇求道:“那你能再拉我一把嗎?”

初相見,他一雙雪中送炭的保暖鞋,讓她覺得這個冬天原來沒有那麽冷。

這次就請再拉她一把,枯木逢春,帶她去看看破土而出的春天吧。

裴嘉頌緊緊地握住周幼宜擡起來的手,望著窗外呼嘯的冬,溫柔堅定地告訴她,“別怕,我把春天偷回家給你看。”

周幼宜封鎖的殼子終於被打開了,裏面裝滿了對奶奶雙腿受傷的愧疚,對比賽失敗的懊惱,對網友言論的恐懼與躲避,對上場比賽的厭惡與懼怕,對愛情友情的失望與痛恨,這一切的一切在奶奶去世後無限被放大,母親的眼裏只有父親,父親的眼裏只有工作,奶奶走了,她的魂也跟著走了。

然而父親的破產,初戀的背叛,網絡暴力的攻擊,她用一個失去靈魂的殼子默默支撐著,她似乎沒有了對抗的力量,得過且過,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總是盤旋在腦海。

她光著一雙赤足搖搖欲墜地踩在結冰的路上,她以為直到雙腳凍掉也許就會停下來了,可是這時有人送她了一雙保暖鞋,漂亮,溫暖,她穿上仿佛踩在雲端,於是又堅持走了這麽久。

可是她還是很難過,不想再走下去說不定哪一刻就會與雪水化為一體,而這時突然雙腳騰空,她驚詫地一轉頭,是給她鞋子的人,他打橫將她抱起,正溫柔地朝她笑。

他握著她的手陪她走進了殼子裏,把裏面的怪物全都清掃掉,裏裏外外裝修改造,刷了墻面,鋪了地毯,院子裏還親手種上了向日葵,朵朵都昂首挺胸,向陽怒放。

《綠春天》劇本周幼宜最終決定出演,不過她換了一種不讓自己處在被動的方式,並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。

她變賣了清江山水的別墅,換得流動資金投資入股,當初被追債人逼到絕境,她都咬牙護下這棟房子,但是這次她孤註一擲,拼盡全力換來重生。

劉祎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,她笑著問,“你知道網絡上有一個很熱的梗叫“又當又立”嗎?”

劉祎:“得了便宜還賣乖?”

周幼宜坦然地說,“我是現在意識到我之前好像有這個毛病。”

“想趕緊賺錢還債,又想要拍好電影不願意將就,想要獲得流量粉絲得到更多的資源,又承擔不了負面新聞帶來的打擊。就像《綠春天》這部電影,我想要憑借自己的努力撕下這塊餅,卻又不想靠著裴嘉頌的幫助。”

“我一直都處在矛盾中,既要,又要,明明想要,卻從不開口主動要,甚至還會對喜歡的東西表現出不喜歡的姿態。但如果真的沒有得到,我就會把它棄之如飴,潛意識裏還會惱羞成怒。”

“你那天跟我說,明明是運動員,卻沒有一點競技精神,明明身處在娛樂圈,卻一點都不懂得競爭規則。那一刻我真的是醍醐灌頂,後背一涼,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麽這麽擰巴了。”

“原來我一直處在,‘我不爭不搶,但好事要自然發生’的心態。”

“就很像《如懿傳》裏的大如。”周幼宜笑著說,“我在工作時的一些狀態,跟大如如出一轍,而大如的結局,斷發,郁郁而終,而我總是有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割裂感,不開心,想退圈,想擺爛,憋屈,內耗……”

劉祎嚴色道:“別妄自菲薄,你跟大如哪裏像了?大如不願意爭搶,還瞧不起別人去爭去搶的人。你不一樣,你之前一直有家人的庇護,不需要爭搶,養成了你隨遇而安的性格,要不是你家裏出事,以你的性格,這輩子都不可能踏進娛樂圈,因為你們本來就格格不入。”

“你現在是被繩子捆縛住,但當你有一天掙脫出來的時候,你可以做自己,可以退圈,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,但是現在,我希望這個繩子是你向上努力,迸發的動力,而不是捆住讓你窒息的白綾。”

周幼宜眼眶濕潤,“謝謝,謝謝讓我遇見你們這麽好的人,我真的好幸運。”

不管劉祎,裴嘉頌,成老,茉茉,小陳哥……就算在最難的時候,她也沒有吃過多少苦,因為身邊有他們在幫助,不管是生活上,工作上還是心靈上,遇到他們,她何其有幸。

周幼宜賣房投資電影,除了想在他們這段關系中,她不要一直處在被解救的地位之外,一方面是相信裴嘉頌的能力,相信他一定會不同凡響,另一方面,投資的效益遠比當演員的報酬要高得多,而她正好有這個機會。

反正裴嘉頌這條大腿,她是抱定了。裴嘉頌把棒棒糖咬碎,捏住周幼宜的小臉,俊臉向她靠近,輕嘆一聲,“啊!你這樣我壓力好大。”

公司剛成立,還是投資試水的第一部電影,周幼宜卻把全部身家堵在他身上,他瞬間都提起來一口氣,周幼宜笑了笑,反手捏住他的臉,全然信任道:“我相信你不會讓我輸的。”

裴嘉頌苦惱道:“本來還打算我要是賠了,讓你養我呢。”

周幼宜笑道:“你這麽貴,我可養不起你。”

裴嘉頌湊過來蹭蹭周幼宜的唇角,黏黏糊糊地說道:“怎麽會,我可好養了,每天一個親親就夠了。”

周幼宜捧著裴嘉頌的臉t重重的地親了口,然後松開無情地說道:“好了,今天你別吃飯了。”

“一個怎麽夠。”裴嘉頌彎起唇角,“我的飯量可大了。”

於是俯身將她吻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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